本期的主角好像是我。
失业证明
我去工商所办理
个体户营业执照
他们让我先去打
一份失业证明
我找到原单位
头头却支支吾吾
不肯帮忙
我只好走了
总不能为了打
一份失业证明
送他一条
好烟吧
老朋友
我开个皮革护理店
有一次
我在门口的砂轮机上
给一双刚擦好的皮鞋
上蜡、抛光
一个老朋友开车经过
他摇下车窗，叫道
哎哟，看不出来
你还有这个
本事啊
老同事
我开个皮革护理店
说是皮革护理
其实就是洗鞋修鞋
甚至擦鞋
有一次
一个以前的老同事经过
她对我的笑脸视若无睹
而是迅速闪到一旁
拿出手机拍了一下我
又拍了一下店招
然后一脸喜气洋洋地
走了
收废品的老婆婆
我常在街上看到
一个老婆婆
用麻绳拖着一捆
废品
奋力前行
她又黑又瘦
头几乎弯到地上
今天我才看清楚
收废品的老婆婆
其实有两个
其中一个胳膊上
满是鱼鳞状的
花纹
职业
打疫苗登记时
工作人员问我职业
我本想说无业
又想说自由职业者
最后脱口而出
作家
她重复了一句
“作家？”
“嗯。”
然后，我看到她
往电脑里输入
质检
游泳池
小区的游泳池
已废弃多年
里面积满雨水
显得脏兮兮的
我总想去物业
提个建议
把它填平
直到刚才
我看到猫妈妈
带着四只
小小猫
挤在池边
伸头喝水
小吃店
每年暑假期间
学校旁的一排
小吃店
就会冷清下来
每每在饭点上
经过时
那些老板老板娘
就会眼巴巴地
瞅着我
要是我一天能吃
六顿饭
就好了
报刊亭
每次去等24路
公交车
都要经过一个
报刊亭
但谁都看不出
那儿有一个
报刊亭
它被拆已有
十年了
尼古拉斯·凯奇的眼神
走出去很远了
我还是不能忘记刚才在
商店门口，隔着玻璃和
我对视的那双眼睛
我一下子想起了
《离开拉斯维加斯》中
的尼古拉斯·凯奇
为什么会那么悲伤
那么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它不是一只宠物狗
我早就报警了
李小燕
很多年前
我在某写字楼上
开个小公司
李小燕常来找她同学玩
后来常来找我玩
再后来我搬走了
就在刚才
我在桂花街菜场的门口
碰到了她
“李小燕”
“不——不是”
她一愣
随即转身而去
医院里不准抽烟
于是，那些病人
或照料病人的人
都纷纷跑到楼下
的小花园里抽
他们一边仰着头
一边吐着烟圈
好像正在对
那一幢
住院大楼
作法
回收茅台
走在桂花街上
看到那个专门回收茅台
的店又开始装修了
两年它装修了三次
去年它吃下左边的一间
今年又吃下右边的一间
看来生意不错
看着橱窗上的回收价格
年，××万元
年，××万元
年，××万元
……
我不禁疑惑
那时候老百姓都那么穷
谁家会买得起
茅台呢
破罐子
朋友开个小饭店
后来开倒了
关门的那一天
他用身上仅剩下的
三百多块钱去买了
一条中华烟
我当时很不理解
直到多年以后
我把一个小超市
也开倒了
喜欢摸的顾客
我在桂花街上开家女装店
有一次
一个中年妇女走进来
用手挨个摸衣服
有时还会拎出来
对着光看一看
等她走后
我发现衣服上有油渍
等她隔天进来
我就紧跟着她
看见她伸出手又想摸了
便连忙说
你手上如果不干净
就不要摸我的衣服
她一听，便摔门而出
不过，我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会买我的衣服
许多像她这样的中年妇女进来
只是想看一看，摸一摸
这些卖给她们女儿的衣服
瞎扯
我在马师傅那儿学修鞋
有一次，一个老头端着
大茶缸跑来瞎扯
嗓门极大，声震一屋
古今中外，天上地下
无事不扯，无人不骂
可在论及某位耳熟能详
的历史人物时
却明显是谬误百出
拿野狐禅当正史解
我R不住插了一句嘴
小小地纠正了一下
他立刻反唇相讥道
你不过是一个修鞋的
能知道多少历史知识
马师傅
我开个皮革护理店
开了一阵不开了
便去找马师傅
帮我退掉那些修鞋机器
和几箱化工材料
他只给我退了一千块钱
当初，我在他这儿进的
这一批东西
花了一万多块钱
他笑呵呵地说
小孙，以后常来玩啊
我说
嗯
皮鞋换底
我是个修鞋的
有一次
一位顾客跑来换
一双鞋底
他问我是哪儿人
我如实回答了
又问我有没有房子
我说没有
他便感慨道
房价太贵了
像你这样的人
要混到猴年马月
才能买到房子呢
我把那双已被我
拆了底的皮鞋
递给他，说
你的鞋已没用了
因为市场上没有
相配的底
他拎着破鞋走了
一脸苦相
都是聪明人
隔壁店面装修时，不小心弄断了门前的
一根水管，顿时喷出了一股巨浪
老板娘急得乱蹦乱跳，乱吼乱叫
老板则不断地打抢修电话
抢修人员迟迟未到，有人便提醒老板娘
去看一下店里的水表
老板娘赶忙拧开水表的盖子，却发现指针
纹丝不动，于是不跳了，不叫了
门前的水越喷越多，几乎喷出了一个大海
街上的人像赶集似的拎着拖把过来洗一洗
有的还干脆拎着空水桶过来装水
抢修人员终于赶来了，等他们修好水管后
却叫我在一张报修单上签字确认
原来，隔壁的老板在打抢修电话时
故意报了我的店名和店址
幸亏不要钱，否则就是一场恶架！
孙锐于常州大运河畔
孙锐，年生于江苏阜宁，现居常州。诗人，小说家。创作诗歌《儿时伙伴》《算命》《下岗工人》《计划生育》《卖鱼妇的自白》等千余首；创作中短篇小说《“鸟人”郭大路》《奇幻青春》《老黄》《上学记》《爸爸，你和她是不是在偷情》等百余篇，以及长篇小说《桂花街上的小人物》《孙庄异闻录》等数部。
往期精彩回顾：
《桂花街纪事》第1期‖这个江山，是我一手打下来的！
《桂花街纪事》第2期‖这些过期食品是为小偷准备的
《桂花街纪事》第3期‖他一家四口就靠这一把喷枪吃饭
年3月15日封控记录‖喉咙口被连续戳了七天，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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