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倭碑寻访记

盐阜大众报讯《庙湾镇志》（康熙年间陈一舜编纂）记载，阜宁县城（旧庙湾镇）有一方平倭碑石刻。此石刻历世逾年，记录了历史上阜宁境内军民抗倭的重大事件。明朝嘉靖年间，倭寇犯我东南沿海州县，庙湾东临大海，又有射阳河、淮河、灌河三口通海，遭受倭患既频且烈。公元年（嘉靖三十六年）春三月，余众倭寇自南通州的掘港、吕四等处登岸，沿通、泰、扬一路劫掠，直犯淮郡城，遭遇阻击，遂东走盐城，六月中旬直扑庙湾而来。南直隶兵备副使于德昌督水陆兵进剿，分守苏松之浙江都司参将刘显率余名苗兵追击。庙湾民众奋起抗战，誓保家园。军民在距庙湾城东十八里的射阳河出海口蛤蜊港摆阵迎敌，鏖战数日，死伤倭寇不计其数，击沉倭船二十余只，溺毙者甚多。残倭逃至云梯关，经刀门港（今滨海县北部）遁入大海。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蛤蜊港抗倭大捷。为纪念蛤蜊港抗倭大捷，时喻口巡检司、庙湾巡检司、庙湾盐课司、盐城等处海防厅等一众官员，集议勒石立碑。战事之缘起、战况之激烈俱记载甚详，名曰平倭碑，嵌于庙湾城东关帝庙廊下壁间，以供凭吊。平倭碑是军民团结一致共御外侮取得重大胜利的记录和见证。时光流转至年，日本关东军在沈阳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倭警又起，随之日寇大举侵犯中国，抗日烽火燃遍神州。为动员全民抗战，平倭碑作为抗日动员和爱国主义教育教材，被移置于阜城旧常平仓址县立民众教育馆抗日中心展览室中，未久为更好地发挥宣传教育功能，又迁碑至新辟公园中的公共图书馆。怎奈，年春夏之交，日寇来犯盐阜的铁蹄声隐约可闻，民不安枕，一夕数惊。为平倭碑免遭日寇毁坏计，有爱国情怀的几位阜城市民秘密将碑体深埋于地下（一说沉入射阳河底）。5月3日上午，日军抵阜城射阳河南岸，守城中国军队殊死抵抗，商号、市民奋勇支前，激战四昼夜，终于6日夜破防，阜城为寇所占。平倭碑虽有爱国市民防患于先，避免了落入敌手，可埋碑的具体地点在何处，即使抗到了抗战胜利后，依然是一个巨大谜团，至今已八十多年。八十多年来，几代寻碑人前赴后继，付出巨大的艰辛和不懈的努力，令人感佩。著名文学家、剧作家、编译家阿英，对平倭碑价值极其看重，年秋，于日军撤出阜宁的间隙，两次前往阜城寻找平倭碑。“复排树寻路，穿林渡水，到处寻找，亦终无所得”“只得怅然以返”（阿英著《敌后日记》）。著名编辑、出版家戴文葆先生，年被错划为右派，年至年间，由京城下放阜城老家。在这段人生的至暗岁月里，先生犹以极大的热忱和强烈的使命感，投身于庙湾抗倭史料的搜集和研究。据与先生曾相熟的阜城老者回忆，为寻找平倭碑，先生曾奔走阜城各个街巷，遍访阜宁各界人士，甚至还结交一批拾荒人为友。最终，我们只能在他的手稿中读到这样的文字：“这是很有意义的一项工作，表彰抵抗外国侵略的正义斗争，有利于教育广大人民，发扬爱祖国爱人民的精神，我期望有条件的人能注意及此。”其情切切，其嘱殷殷。盛世重史，改革开放后文史热升温，阜宁地方文史专家单国顺先生，文史爱好者郭永年先生，收藏爱好者王成、薛志标先生等，无不为之奔波数年，他们应算是第三代的寻碑人了，终因年远人非，线索渺茫而告未果，成了许多人心里的一件憾事。重立平倭碑，早已是阜宁各界人士的共同期盼，相信不久也会成为现实。而其最大难点，是碑文的阙如。平倭碑杳如黄鹤，而“此石从无墨拓”（戴文葆著《射水纪闻》卷六《平倭碑》）。查之史书，光绪《阜宁县志》和民国《阜宁县新志》虽各有碑文的转录，可两县志的转录，竟存在较大出入。仅正文部分，光绪《阜宁县志》碑文转录为字，而民国《阜宁县新志》碑文转录是个字，显然都不是碑文的原貌。作为重要的历史文献，重立的平倭碑碑文无论采用哪个县志的转录版本，都有失严谨。阜城镇单国荣先生以乡邦文化研究为职志，不遗余力，痴心不改。戴文葆先生《射水纪闻》述平倭碑文中有“予仅存旧抄一纸，另有照片一帧”句。这一信息为国荣先生所捕捉，并跟进寻找多年而不辍。戴先生于年驾鹤西去，而他所提到的旧抄和照片并没有影印在其年首版的《射水纪闻》中。国荣先生费尽周折，直到年初，终于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两件宝贝几经转手，现在某藏家手中。国荣先生数上北京，几经迂回曲折。功夫不负苦心人，有关平倭碑的原属戴文葆的两件宝贝，终于“追回”。那“照片一帧”来自登载于年期《礼拜六》杂志上的平倭碑照片，照片下加注文字：“平倭碑在阜宁”。经放大高清处理，碑文竟近七成文字可辨能读。这就是人们期盼一睹真容的平倭碑碑文原本！八十多年后，平倭碑碑文原本终于重现于世了，这个日期值得铭记：年8月11日。笔者以单国荣先生提供的碑刻照片为碑文底本，并以年的碑文旧抄为参考，试对平倭碑碑文作校勘，供大家参考。时嘉靖丁巳夏五月，大伙倭寇四千余众，突犯江北通泰滨海地方，内外惊动。彼该钦差协守浙直等处地方副总兵官卢镗，奉钦差总督浙直福建等处军务兼巡抚浙江地方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胡宗宪钧牌，及该钦差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等处地方都察院右都御史王诰、钦差提督操江兼管巡江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高捷、钦差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等府地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赵忻、巡按直隶监察御史马斯臧、尚维特、邵淮中、张九功、胡应文，苏松常镇淮徐等处兵备副使熊勉学、马慎、于德昌、熊桴，监军主事蒋孝、叶可成，淮扬等处知府石茂华、刘学文、黎遵训、都文鉴、温景葵，同知唐维，山阳等县知县田孔阳等计议，济助兵船粮饷器械，随统游击史符、原领辰州卫指挥彭鹤年、杨伯乔、周官，土官彭志显、张空、张显，广东指挥伍惟统，定海卫义民李武、张达，直隶长洲县武生汪时中等，率汉土兵二千余名，前赴应援，截杀于湾头、扬子桥、王家庄，三战三捷，贼皆挫败而走。六月十五日，贼至淮安庙湾地方。十七、十八等日，在于蛤蜊港海口，与贼鏖战，用鸟嘴铳打沉贼船二十余只，死伤倭贼无算，俘斩首从，夺获兵器，被掳男妇解报。残倭大败，负伤坠胆，逃遁开洋，地方遂宁，军民安堵。是役也，固由将士之用命，督抚按道府县勤劳，皆赖国祚之威灵，圣神之显赫，此所以南都运道，俱保无虞。理合募捐修关王庙宇，并立石建碑以识之，庶垂永久。去年10月5日，二十多位阜宁乡贤济济一堂。活动从头至尾话题似乎只有一个：重立平倭碑。气氛热烈，发言踊跃。随着碑文照片的回归，重立平倭碑已条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