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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起我的摄影经历,还得追溯到30多年前。

年,我在双楼职中做老师,当时,学校里有一架红梅牌胶卷小相机。

有一次,我们四五个人,“合资”买了一只胶卷,当然只能是黑白的,开始学着拍摄。现场拍着一个“模特儿”,而更多的人则是围着相机看热闹。我们非常小心地拍了三四张,就急切地想看个究竟。

第一拨人说,肯定是拍到了;第二拨人说,肯定没拍到,两种判断争持不下。一位在场的“智人”出了个好主意,这有什么难弄的,拍到拍不到,把胶卷拉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是的,是马是驴子,拉出来溜溜,立刻就会见分晓!

几个人你争我抢,总想自己亲自动手揭开这个谜。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相机的胶卷仓门,睁大了眼睛,轻轻地找到胶卷的片头处,拉开一小段,看不出个什么;随着胆子越试越大,干脆,将整个胶片都拉出了胶卷盒,定睛细看,你别说,还真的是什么人影都没有!

答案终于揭晓,真的没拍到!最后以“没拍到”的第二拨人获胜告终。

后来听说,当时有人掉了三颗大牙。

是的,我们学摄影的人,大多数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没什么不正常,经历坎坷失败,乃“摄家”常事。

年,我的内弟从意大利、日本留学回到北京,他送给了我们家一台理光牌“全自动”胶卷相机。那理光相机真的非常精致,竟然预置的是锂电池。电源开关一打开,镜头会一截、两截、三截地,依次“伸”出机外,似有“三支镜头平地起”的感觉;从取景器里往外看,能看到很远很远处的景物,现在知道了,那就是远变焦。

那年,我在双楼职中做高三班主任,领着孩子们学雷锋做好事,经常到胡集街上的一位孤单老太太家,打扫卫生,照顾老人。一次,几个丫头们为老人做完家务,又准备为老人梳头,我一狠心,也就不在乎几毛钱一张的彩色胶卷,也就不去顾及相机的快门使用次数,摆好各种姿势,终于,“咔嚓”之间,拍下了丫头们为老人梳着头、说着话的场面。

大作完成了,怎么发表呢,不知道。当时,我们比较了解的,只有《新华日报》,那可是省里的大报纸,要是能登上,就太有意思了。

我用方格稿纸,写好图片说明;找来较大的信封,装好照片。可是,不知道《新华日报》的邮编和地址,更不知道电话号码什么的。

有人出了个主意,邮编就写六位中的前两位,其他一律写“0”;地址不用详细,就写“新华日报编辑部收”。

大约过了两周时间,收到了带有“新华日报”字样的一封信,内有一张铅字印成的“格式化”回函,意思说,照片收到,已发表于某日《新华日报》、第几版等。

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份报纸,照片说明部分的最后,分明写着:“张光林摄影报道”。

这是我学习摄影遇到的第一次强烈刺激。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就是怕受“刺激”。好的刺激,能使人振奋向上;不良的刺激,也许就能使人从此沉沦。

时间来到了21世纪的10年代,岁数渐大,工作岗位上的事情逐步清淡下来,自己就有、也必须有个“退路”的思考。

静静想来,我们这大千世界,不乏丑恶俗,但是更多的还是真善美,完全可以用一种手段和途径,来记录生活、留存瞬间,来分享美好、感悟人生,于是就有了“想写人间千般美,恨我手中无画笔”的冲动。

年间,购置了一台单反相机,配置了两支镜头,也算是不菲的投入。

当年的秋天,参加了一次与海安体育中心建设相关的摄影比赛。比赛结果揭晓,得了个一等奖,奖金大洋,瞎猫撞上了个死老鼠。

这话只是说对了一半,确实是一只瞎猫;但是撞上的不是一只死老鼠,而是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奖项公布后,还有人“采访”,我还真的是一点也不怯场,可谓侃侃而谈、唾星飞扬,因为,我有话可说,有感而发。

拍摄的时候,找准了一座在建的大楼,十六层的高度,我是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攀爬而上,而且,一去就是十几趟,那奖项,真的是用苦和累换来的。

从那时起,我的拍摄热情逐渐高涨,甚至有人说我是拍“疯”了。是的,起早,带晚,蹲守,琢磨,历经艰辛和疲惫,体力和精力上的投入都很大。

几年当中,真的拿了不少摄影奖,虽然层次不高,但是快乐的感觉是无法计数的,“就像黑咖啡那样浓,没有喝过的人他不懂”。

不长的时间里,我加入了南通市摄影家协会、江苏省摄影家协会、中国摄影著作权协会,还有个中国卫生摄影协会,等等;发布的图片,被《新华日报》、《人民网》、《江苏视觉网》、《光明图片》等媒体采用;在《今日头条》、《百家号》、《人民号》等媒体平台入驻,他们给我加原创标识、“V”标识,认证为优质摄影领域创作者、优质原创作者等等,这些“刺激”,又一次为我增添了拍摄动力。

有人说,我的拍摄很感性,也很容易被感动。这句话还真的是说对了。

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好路过政府广场东边的南北公路,身边也带上了相机。那路道的两旁,放置了一排边木制花坛,栽有各式花草,煞是好看。几名园林公司雇佣的大娘大婶们,在打扫着花坛周边的卫生,为了除去花坛根部的尘土,她们用抹布在精细地擦拭着。

其中一位大娘模样的,论年龄比我母亲要小得多,但是,她那写在脸上的风霜雪雨,那干活认真的样子,无异于我妈妈当年的模样。我在思索的同时,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当她的抹布擦拭到花坛与地面交界最底处的时候,本来是半蹲着的她,突然之间,两膝着地,我似乎感觉到了轻微的“扑通”声响;随着她的膝盖靠地,她手上的动作似乎灵活了许多、顺手了许多。

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掏出相机,连按快门,拍下了老人双膝跪地认真擦拭的瞬间。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干活更顺手;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做才能对雇主好交代;也许是因为,老人的腿脚本来就不是很方便,也许是因为······

我的眼里噙着泪水,用力抿了抿嘴唇,扭头朝着刚才拍摄的相反方向,迈着很沉的脚步离开了。

后来,我又拍摄了一些环卫工人开车洒水、清理河道、捡拾垃圾的系列镜头,以大娘跪地擦拭的画面为主图,制作了一份组照,取名《擦亮城市的人》。

我想用这种画面语言,来告诉大家,我们每天都在装点城市的时候,也在同时“制造”着垃圾;我们每天都在换洗着衣衫的时候,我们的城市也需要护养;我们每天都在专研科技创造的时候,我们的路道,我们的绿化,我们的花坛底部,还是需要这些老妈妈们,还是需要得到很低报酬的手工劳作。

这幅作品,在南通和海安,先后得了好几个奖,有一等奖的,也有其他的。

每每想到这次拍摄,我就对自己说,摄影可以遍走天下,但是不见得就是唯一。我立志,一定要拍好身边的人,拍好身边的事,当然也包括身边的景。

海安义工联,是我们海安新时代文明实践活动的一块品牌,连续几年,我跟拍过他们的好多活动。

有一位女孩,我用化名叫她“杏云”,含有说她很幸运的意思。

杏云当年12岁,她本不是海安人,母亲是河北的,父亲是山西的,在她出生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妈妈得了白血病撒手离去,杏云得到的是父亲的遗弃,甚至还要把她卖给人贩子!外婆被逼无奈,带着她躲避来到海安。由于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户口,没有学籍,没有低保,只能和外婆相依为命,栖身于丁所街上一间废弃的破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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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工联知道情况后,奔走呼号费尽周折,终于为小杏云落实了户口,报上了学籍。义工联的四五个人,这一次来看望小杏云,就是为了落实救助上学的细节。

访问完小杏云,离开的人举步维艰,送行的人感慨难言。小杏云和王美琴会长告别的瞬间,那表情,那体语,什么人都能看出个究竟和明白,但是,我实在是无法以语言和文字来表达。

与小杏云道别的究竟是哥哥、姐姐,还是爸爸、妈妈?

他们什么都不是,但是,不是爸爸胜似爸爸,不是妈妈亲于妈妈;不是哥哥胜似哥哥,不是姐姐,却超过了姐姐······

就是在那一瞬间,王美琴泪流满面,失声哭泣。我本站在她的后面,当她隐面转身的一瞬间,我没有思考,没有计算,没有调整参数······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我内心定名的《王美琴的哭泣》。

我是拍下了《王美琴的哭泣》,可是,没有人能记录下我的泪流满面。

也是在拍摄义工联的一次活动。年6月23日,江苏盐城市阜宁县遭受龙卷风冰雹严重灾害。得到消息后,义工联立即集合“红马甲”,连夜联系场地,制定方案,第二天清晨6点开始,在海安文化艺术中心广场设立募捐点,展开为期两天的“奉献爱心、情系阜宁”募捐活动。

在捐款现场,我拍摄到了一位年近古稀的退休老人。他手拿着银行里装钱币的大信封来到现场,鼓鼓囊囊的,由于捐款箱的开口很小,无法直接投放进去,老人只好将钱袋交于现场胸前挂有工作牌的人,工作人员接过钱袋,细数了一遍,整整元!看他那长相和衣着,一定不是一个有钱的大款,工作人员想请老人留下姓名和地址,老人连连摇头说,我不富有,但有退休工资,只想表达一点心意。说完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将钱袋里的元的票子,依次一把一把地塞进捐款箱,捐款箱很快就被几乎塞满。

捐完钱,老人什么都没有留下,带着慈祥的浅笑,步行离开了现场。

由于现场人多嘈杂,没有得知老人姓甚名谁。只是从画面上看,老人的钱应该是取自邮政储蓄;从老人步行来、步行移开来判断,应该是距离活动现场不远。

几年过去了,这样一位爱心老人、一位慈善老人、一位海安好人,一点信息都没有被获知。

倘若上苍真的有眼,应该会保佑老人一切安好。

现在回顾起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从王二狗又会回到王二狗”。

其实,我从年6月高中毕业回家,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大队的“土记者”,就是经常报道哪个生产队的农活进度走在了别人前头,哪个生产队的“后作稻”栽插已经过半,等等,后来也在公社广播站待了几天,被人叫了一阵子的“土地狗儿”(“土记者”的谐音,打趣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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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又做了当年类似的工作,只是在范围、内容和手段上变化了而已,似乎是初心不改,还是一名土记者,而且一往情深。

人们常说,30年河东,30年河西;

我说,30年前我在河东,30年后我在河西,又过10年,我回到了河东;

再过30年呢——也许我还在发表作品,还是那当年的“土地狗儿”。

祝福新年吉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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