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俣行男,原日本《读卖新闻》记者,上世纪二十年代有过一段在上海居住的经历,因此可以熟练地使用中文。
年全面抗战打响之后,小俣行男以随军特派员的身份跟随日军部队周转各地,亲眼目睹日军犯下的暴行,并在战后将在战争年月亲笔写下的笔记整理成册,以个人的名义出版了《日本随军记者见闻》一书,与另一位日本老兵东史郎所撰写的《东史郎日记》成为揭发日军犯下战争暴行的最好证据。
以下是小俣行男年4月随日军东京部队主力向盐城地区进发时所记录下的亲身经历。
他说:我随着后勤部队朝着盐城北面的阜宁开去,由于中国守军破坏了路面,导致卡车难以通行,只能一边修路一边前行,大大降低了行军速度。
终于,在忙活了一夜后,在转天的拂晓到达了射阳河,那是一条引黄入海的河流,阜宁县就坐落在河的对岸。
驻盐城的鸟海部队快我们一步,已经在进城前跟守军打过一仗,守军在撤退时在城里放了一把火,所以进城后很难看到一间像样的房子。
有个名叫小川的下等兵将捡到的一本《阜宁县志》送给了我,我翻看了几页,记载着从古到今此地经历过的蝗灾、战乱、水灾、火灾,饥荒等天灾人祸,往后他们还要再记上一笔,那就是日本部队曾经占领过这里。
城里的人跑得差不多了,因此抓不到人,听说津田部队岩下大队要攻打朦胧,于是我跟着卡车又去了朦胧。
朦胧位于淮阴以东,属于上游地区,论规模算是一个镇子,听说守阜宁的守军部队逃到了朦胧,于是津田部队这才乘胜追击,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负责追击任务的岩下部队属于精锐部队,士兵全都具备扎实的作战经验,为了减少伤亡,还特意向田间部队调了野炮。
然而到了朦胧镇还没等开打,守军就已经先行逃走了,岩下部队只遭遇到零星的抵抗,在未伤亡一人的情况下进入了朦胧镇。
等到进了镇子,我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沿街两旁有很多死人,每个人的衣服上用白色粉笔写着大大的“汉奸”,根据抓到的当地人讲述,守军在撤退之前,将一些认为有跟日军暗通嫌疑的人以“汉奸罪”处决,有的人家不论老少,全都被打死了。
可是,这些被杀的人是不是真的勾结了日军,真让人值得怀疑。在战争年月,往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只能说这些人倒霉。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一面高大的砖墙上挂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身边写着“杀死汉奸不偿命”几个大字。那个姑娘的心口处中了一枪,早已经气绝。在墙根下,另有差不多二十具尸体,其中包括一个老妇,还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这些人的身上有的写着“汉奸”,有的写着“杀汉奸”。这么年轻的姑娘也会是汉奸?我真的十分的感到诧异。不仅仅是我感到诧异,岩下部队的士兵们也感到诧异。
根据当地人的说法,朦胧仅有六千多居民,四月中旬此地集结了四千多守军,又从阜宁逃来一些,估计也有六千人。
这些人整天挨家挨户抓汉奸写标语,的确,几乎每户人家的墙上都写着“不做亡国奴”,“杀死汉奸不用偿命”,“杀日本鬼子是英雄”,“军民一心,组成游击队”这类标语。在日军进攻之前,守军部队开始仓皇撤退,并且命令镇上的居民一个也不许留下,留下就是“通敌”,然后将认为是汉奸的人杀掉后,才彻底离开。
守军逃跑了,日军进来了,然而接着所做的事跟守军没有两样,先是以“抓奸细”为由将认为是奸细的人杀掉,接着挨家挨户开始抢夺私人战利品。
当地人的家里已经被抢过一轮,日军见得不到有价值的物品,就把火气撒在当地人的身上,要么一顿毒打,要么直接杀掉,总之能路过的每条街道都是哭叫声。
我沿着一条平坦的路走到街尾,一个既年轻又样貌较好的姑娘痴痴傻傻地坐在路旁。走近了一看,姑娘的上衣还在,下衣却被扒得干干净净。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多说了不过20岁,皮肤白皙,眼睛很大,梳着流行的短发,是个有姿色的美人。
她的眼眶中噙着泪花,眼睛失神地看着远处,嘴唇时不时动几下,发出委屈的哽咽。我想扶她站起来,却发现她坐着的地方都是血,一截带着血丝的木头从两腿之间露出来。她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我扶不住她,于是只好将她放下。
这时候,有个小队长带着几个士兵走过来,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姑娘,又看了看我,突然愤怒起来,大声说:“把她弄在,不要让她在这里丢人。”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发怒,他是担心我把这件事情传回日本,让帝国军人的脸上无光。
我没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那个姑娘架走。傍晚的时候,我遇见了其中一个士兵,我问他那个姑娘怎么处置的?
他很轻松地说:“烧啦。保持着那种不雅的姿势被烧掉的。被烧的时候居然连哭喊都不会了。真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就这么被烧掉了——”
我从他带着坏笑的脸上,明白他所谓的“可惜”并非是同情那个姑娘,而是因为没有占到便宜而觉着心有不甘。
那晚,我整整一夜没能合眼,那个姑娘尽管已经奄奄一息,但确确实实还活着,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凋谢了,让人真的感到痛心。自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个姑娘的样貌,过少年过去了,我依旧无法忘记她那双失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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